这几天,我一直在手机中保留着一个未接电话,是任随它自动更替消失掉,还是再次拨通它呢……
清明前的某一天上午,我与往日一样去公园散步,当走过公园后门必经的一条街巷时,一个老者操下蜀口音,手拿一把旧钥匙,突然拦住我,“这个师傅,求你帮帮我,我找不到家了”,“我已经找了半天了,哪个门是我的家呀”,看着他那无助的眼神,我赶紧安慰他,“老人家,别着急,让我来帮你看看”,说着我从他手上接过钥匙。“哎,终于遇到好人啦!遇到好人啦!”老人说道,他原不住在这个小区,这一小间房子是他女儿给他租的,因老伴死得早,去年自己得了脑梗,记忆力衰退得很厉害,近于老年痴呆。平日里,从不敢离开小房子半步,今天就去了周围小店买了一点东西,没敢走远,回头就找不到家了,求助了好几个路人,没人理我,这回,终于遇见你这个好人了……
这也难怪,环顾四周,这个小区虽说是老小区,一家一户的别墅二层楼几乎一个模子复制出来的,如果是刚住不久的人来找门子,也确实有点够呛呢,何况是一个得过脑梗,记忆力衰退的农村老汉呢!
我一面安慰他,一面分析钥匙的形状。这把外观老旧留有锈迹的“十字牙”钥匙,一定有“十字型”锁孔与之相合,问清楚了老人房子的区域范围,我与老人一起挨家挨户地找“十字孔门锁”。
现在别墅的户门大锁也“提档升级”无花八门了,有“一字形”的,也是“圆柱形”的,也有“指纹识别形”的,象这把老旧“十字形”的一般不会用在人家正门,极有可能是偏门上用的。我与老人围着这个区域的别墅转了两圈,见要是“十字形”锁孔的门就前去轻轻开一下,也不知试了多少家试了多少户。再次分析老人的陈述:一间小房子!我决定把找寻的目标锁定在别墅的偏房或是车库这类的房型上,缩小寻找范围。最终在一户人家背阳的小库房门前,找到了这个锁孔,将钥匙插进锁孔试了试,却死死转不动,又不能强行硬转,我轻轻将钥匙向外拉一点轻轻再转,结果锁芯转动了,我判断就是这里,心里十分高兴,此时老人仍没有记忆,也说不清楚……
锁芯虽然转动了,因年久少用,十分不灵活,开到最后一圈,居然开不开锁,我想如果手头有点机油点一下锁孔准能打开。老人此时也很紧张,只会不停地说遇到好人了。哎,这人啊,只有在无助的时候,有一点点阳光,都是灿灿的!
家虽然找到了,却还是打不开门。二月春风似剪刀。阵阵风儿吹过,老人缩成了一团。冰冷的铁门,连一处坐的地方都没有,看得出此时老人十分疲惫,虽找到了家而不能入,心情自然失落沮丧,他席地而坐,神情木讷,十分可怜。
我依然安慰他,问他有没有家里其他人的联系方式,他突然一字一句告诉了我他独生女儿的手机号码,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,电话那边是一个年轻女人甜甜的声音,她说,父亲脑梗后失忆得厉害,但女儿的手机号码却记得十分牢固,她告诉我她姓吕,除表达了对我的感谢之意外,表示马上赶过来安顿老人。我安慰了老人,让他在原处等女儿来帮他开门,老人向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,不停地说,谢谢,谢谢!
离开老人,我走在公园的小道上,一阵阵花香迎面而来,满眼的鲜花绿芽从枝头笑出,仿佛在为我点赞……满园春色,提不起丝毫兴致,却不由得令我伤感起来:谁没有春意盎然的年少芳华?谁难免不会有凄凉无助的老去凋零!不管吕老先生的女儿有多少解释的理由,让自己的老父亲在一小间库房里,孤苦伶仃地“安度晚年”,这是何等的悲哀呀!我们的独生子女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怎么啦……
随后,吕老先生的女儿再次打来了我的未接电话,一般情况下的未接电话我是会回的,但这个电话我没有回,五味杂陈,没有回电的兴趣!我想无非报个平安,还有感谢之类的体面客套话罢了。现在许多人学会了场面上的一些作法,而里子里却不敢恭维!
几天过去了,我仍然有几分不安,老人最近情况怎么样啦,还有没有需要我的帮助呢?想到这里,我保留了她的电话号码,会在适当的时候,依然决然地给她回电话…… (管春平/文)